斑斑

【楼诚】 可慰同仇12.5

第十三章（上）

长谷川钢的死亡对于日本特高课绝对是不小的压力，面对军部的质疑，必须找出真凶，也因为这样，阿诚更为忙碌了，白天在新政府办公厅的时间就少了一半，有时候常常不见踪影，本就是明楼助理的他出了早上会准时出现在明公馆接他上班，有时候一整天明楼都见不到他的踪迹。

对于明楼来说，这件事情利弊各半，有利的是，阿诚是被特高课派来全方位监视他的，现在人不在身边，这种监视就起不到多少作用，他便有机会做些事情，弊端也有，他对阿诚并不了解，这人跑出了，他做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很多事情就无法预判，对于军统或者地下党都是不利的，明楼宁愿把这危险拘在身边，也好过让他放虎归山啊。但是，说老实话，明楼心里也清楚，这个阿诚明面上是他的秘书长，但自己却真没这个权力强行要求他什么，这个人是日本人，不同寻常的日本人！

就在明楼为阿诚伤脑筋的时候，此时的明诚坐在76号梁仲春的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红木案几上摆着上好的雨前龙井，还有老大昌的点心，这都是梁仲春特意备着讨好阿诚的，拜在这尊金佛脚下，对这一位的喜好也是有所了解的，若这还不能投其所好，巴结巴结，他梁仲春就白活了这把岁数了。阿诚品了一口龙井，淡淡的对笑着一脸谄媚的梁仲春说道

“那关着的地下党怎么样了？没死吧。”阿诚随口问道

“没死没死，就是看着有些恐怖，其实没伤多少筋骨，养个个把月就能好。”梁仲春重新为阿诚泡上一杯。

“恩，今天晚上就放出去吧，你手下的人盯着紧点，可不要让人发现了。”

“这哪能不晓得，梁某人心里知道轻重。”那可是他梁仲春的立功机会，他能不上心么，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关注，哪赶有携带，连带着把下头连童虎这种都耳提面命，还有那些蹲点黑火交易的都给提溜回来，为的就是靠这个饵，捞一网大鱼。

“不要轻举妄动，有事情及时汇报给我，等我命令。”阿诚忽然凑了过来，梁仲春心里明白就凑到阿诚脑袋边上，两人窃窃私语片刻，梁仲春脸色难得颜色，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又扯皮了一阵子，等阿诚把盘子里的点子吃完，就起身告辞了。梁仲春殷勤的送阿诚出去，看着车绝尘而去，心中暗想，这日本人难道吃不饱还是怎样，怎么每次都要吃个干净才会走啊？梁仲春摇着头瘸着腿，慢悠悠的晃回去了。

而准备开车回新政府办公厅的阿诚，一路上说想的不过是准备把这个锅栽赃到哪个汉奸头子的脑袋上罢了。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但是日本军部那边总要几条人命去平息怒火，敌后英雄、无辜平民的生命那些日本鬼子受不起，既然有那些卖国求荣的汉奸小人，就用他们的命好了，这种人活着倒不如死了。

原本就这件事阿诚的目标就是汪芙蕖，他是汪曼春的叔父，到时候不仅汪芙蕖活不了，汪曼春也要株连，到时候76号就是梁仲春把持，这个人自己能够拿捏，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但是汪芙蕖现在瘫在医院里还没醒，暂时让他再留命吧。阿诚前脚刚踏进秘书处办公室，就看见三个机要秘书提着笔记本一个个灰溜溜的从明楼的办公室出来，各个都像只秃毛的鹌鹑，其他小秘书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些滑稽。

阿诚看了眼心有余悸的陈秘书，陈秘书抬眼就看见阿诚，立马抱着一叠文件跟在阿诚屁股后面进了秘书长办公室。陈秘书当然知道阿诚要问些什么，门一关上，就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给说个清楚干净。

原来明楼是为了和平大会的事情在发火，训斥他们办事不利，要的东西要了一整个早上还没整理好，明家大公子的斯文做派、一身涵养统统报销，化成怒火，训得一群人都噤若寒蝉。

“把你们的资料都拿过来，我来看看。”阿诚听后，淡淡吩咐了一句，陈秘书忙不迭的答应了，不过十分钟，三个机要秘书就分别捧着资料摆到阿诚的案头，阿诚就让他们都下去，虽然他只是打着秘书的名号监视明楼，但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用干，虽然他明面上不管，但是他必定得对和平大会的各个环节了若指掌。

明楼刚刚发了一通火，其实有一半是在装，不过他对于这几个秘书的效率实在感到失望，索性借着官威大大的发了一通，敲打敲打他们。坐在办公桌后面，喝了口茶，觉得泡得不是滋味太涩，心情更加不好了。这和平大会，必定要让这些汉奸一网打尽，威慑日本侵略者，所以此次任务必须成功，不能失败，但是，他还得把自己给摘个干净，并且不能失去日本人的信任，这个才是难处。

无数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千头万绪，不由得让他的头更疼了。在这个新政府里潜伏，孤身一人，如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不仅自己万劫不复甚至会累及家人同志战友，谁都不能信任，谁都可以利用，明楼觉得唯有回到家里对着大姐，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自己身上的这张皮不知道有没有脱下的时候，也许到那时拖下也是鲜血淋漓。

就在明楼神游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就叫了声进来，就看见阿诚拿着文件走了进来，身形挺拔修长，穿了一套褐色的格子西装，原本军人的锐气被消除掉不少，感觉上是被套上刀鞘的军刀，柔软不少。明楼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低沉的嗓音向他汇报工作

“先生，这是和平大会的财务报表请先生过目，还有三套拟定方案也请先生核实选择。”说完就把东西递给明楼。明楼有些诧异，顺势看了一眼挂钟，距离自己训斥机要秘书不过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而已，他要的东西就拿了过来，不过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不辨喜怒。可是当他翻开卷宗时，看着那个总价，在看所有选项，内心的惊讶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放下财务报表，再去翻看所要的拟定方案，眉头皱得死紧，一言不发。

然而阿诚却并没有傻站在明楼跟前，他知道明楼看卷宗看得仔细，便到茶水间里去泡了杯咖啡。他看见大哥的茶杯里茶水还满着，只是都放冷了，便知道他不喜欢这茶水的味道，便换了杯新泡好的咖啡，明楼喜欢在这个钟点喝红茶，和他早年留学海外有关系，这边暂时没有红茶，咖啡也是可以的。

明楼看了那三个拟定方案有些心惊，因为第三个与他料想的几乎相差无几，他不相信是那些秘书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捣鼓出来的，是这个日本人自己想到的，心中越发的有些凉意，也越加感到上海形势的焦灼和艰辛。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日本人有些古怪，他是奉命监视自己，但根据南田洋子和藤田方正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个日本人给他们传递的消息应该是自己是可信的，否则，特高课也不会把和平大会的事务全权让自己负责，这是另一个试探吗？

他又想到三天前，这个日本人向他透露的口风，那个长谷川钢的行程，那么详细，显然是他们特高课的内部消息，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透露给自己的呢？是无意间透露？不可能，明楼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藤田诚一郎做事应该是非常谨慎细致，观察入微，不会让自己出这种差错，那唯有可能就是故意的，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引蛇出洞？前半段倒是做的像，可该有后手才是，可是风平浪静，明楼暗自提了口气，现在恐怕还不是可以把此事翻篇……

明楼眼神一冷，第三条方案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么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必须要在做一个疑兵之局，分散他们的注意，迷惑敌人才是。明楼拿起手边的杯子，想要喝口茶压一压，入口竟然是温度适宜、口味正好的咖啡，抬头看到阿诚站在他跟前，带着那一双不会让人忘怀的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