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

码字的设计师

【楼诚】 可慰同仇14

第十四章(下)


坐在车里的阿诚自然也注意到明楼的视线,只是此刻他的位置全然在阴影中,黑暗中那双黑色的眼睛坦然的迎接明楼的目光,目如星辰,璀璨至臻,没有一丝动摇,没有一点游移……我在黑暗中用这双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你是我的光明吗?大哥……



车门被打开,长谷四郎坐上驾驶座,把打包的餐盒放在副驾驶座上,那可是他家顶头上司的晚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明天能炸了特高课。



“长官,我们去极斯菲尔路76号吗?”根据行程,傍晚正是梁仲春释放那个反抗分子的时间,藤田诚一郎本就有打算去看,长谷看着后视镜中的阿诚,出声问道。阿诚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长谷四郎,点了点头,那边他确实不放心,要去看一看。长谷四郎得到指示立刻发动汽车,方向盘一打,转上大路就往76号飞驰而去。明楼目送那辆车绝尘而去,汪曼春看他师哥一直没上车,站在车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探出身体,拉了他师哥的手出声问道



“师哥,你怎么一直不上车?”明楼回握住汪曼春的手,矮身上车,淡淡回答道



“没什么,看错了。老王开车吧。”老王听了大少爷的吩咐也把车稳稳的开离此地,往汪公馆的方向。明楼心底庆幸,还好姐姐在香港不在这里,否则知道自己送汪曼春回家又是一顿打,他的伤才刚好,不想再被抽一顿。



而另一边,阿诚的座驾已经停在76号边上的胡同口,如果不出意外,李成被释放有很大几率走这一条路,因为这条弄堂生僻,平常很少有人走,除了对上海滩十分熟悉的本地人才能知道,而李成做的是接应工作,势必对路线十分熟悉,在惶恐之中,他会选择他认为最安全的路线,潜回驻地,不过如果他没有失去理智的话,他应该不会马上回去见他的妻儿,他会去的应该是中共紧急地下联络点。



这对76号还是日本特高课都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不是吗?越是确信,就越是泥足深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意外就能毁掉所有,意外啊,一切的一切都是意外,那就不是意外而是蓄意,只是,最终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活着了……



“长谷君,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阿诚一边透过车窗看着76号的动静,一边问道



“已经派出我们的人去了香港,根据今天刚刚回馈的电报来看,本部已经向英国施压,香港警察已经封锁香港皇家酒店,所有有过接触的服务人员都已经严密监控。”长谷四郎汇报到



“告诉他们,真正的凶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指使的,谁泄露的情报。一旦抓住务必保证是活口。”阿诚吩咐道



“嗨!属下明白!”就在这时,76号的铁门大开,一个皮青脸肿无比狼狈的身影从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脸上的血痕乌青还没有散去,虽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是看得出人依旧非常的虚弱,所谓的治疗只是保证他不会死掉而已,如果接下去伤口感染依旧有很大几率会死。



李成在76号里受尽严刑拷打,他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他已经做好会死在里面的准备。可是,就在几天前,那帮特务停止了对他的拷打,把他扔进牢房,晚上更派了一个医生为他上药包扎伤口,虽然非常潦草,但好歹止住了伤势恶化,短时间内他是死不掉了。就这样,他被关在监牢里,没有人提审,也没有人注意,仿佛已经忘记有这么个人,除了一天三顿饭、还有军医来换药,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声响。



被孤独的关在一个黑暗的铁牢中,无人问津,对于李成来说甚至比酷刑更为难熬,无数的疑问盘踞在他的心头,煎熬着他。他的妻子也是地下党,他被抓,他的妻子有没有受牵连?还有他四岁的儿子该怎么办……还有突然不再拷问他,难道是有其他同志被抓了吗?就被这样揪心的折磨了几天之后,他被释放了,这个答案更让他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他真的呼吸到这不再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看到那金乌西落,头顶的蓝天白云,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活着走出了这片人间地狱。但是作为一个地下党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他还来不及喜悦,便警惕起来,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慢慢的拐入一个偏僻的弄堂,拖着他一条伤腿蹒跚的前进,他努力想走的更快一些,穿过这条路,就能到大路上,混在人群里甩掉可能的眼线。李成打定主意,不顾伤腿传来的痛楚,尽可能的走得更快些。



就在他拐进弄堂的片刻,一辆黑色的汽车从他身边驶过,拐上了极斯菲尔路,李成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可惜,那白色的车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的人。李成也不敢多做停留,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和那辆车擦肩而过,分道扬镳了。他并没有引起多少警觉,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便头也不回的往弄堂深处走去。



“藤田长官,神机妙算,属下佩服。”长谷四郎瞥了一眼反光镜,看着那个反抗者狼狈的背影,露出残忍的笑容,心中对阿诚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这个长官总是能够先知先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阿诚看了一眼后视镜,什么话也没有说,慢慢的拉开白色的车帘,长谷四郎一个踩刹,车子稳稳地停在76号的门口,或者说是梁仲春的身前。



梁仲春安排释放了李成,站在76号的门口拄着拐杖,眯着一对小眼睛,阴沉的打量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手轻轻一挥,童虎带着三五个狗腿就围了过来,梁仲春轻声吩咐了几句话,那几人点头哈腰的表示明白就四散而去了,显然是分头追踪李成。就在梁仲春带着难得的好心情准备回办公室,泡壶茶优哉游哉的时候,一辆眼熟到不行的车停在跟前,车窗缓慢降下,便看见阿诚那俊朗深刻的侧颜。



“梁处长。”阿诚偏过头看了一眼梁仲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梁仲春几个踏步走到车窗边上,弓着身子把自己的头凑到车窗边上,堆起满脸的褶子,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



“阿诚先生,您要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卑职呢,大驾光临的,卑职可没什么准备,您看这,不是怠慢了么。”梁仲春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遍自己办公室里还有什么好货可以拿出来孝敬阿诚的,尤其是用来招待的点心什么的。但是,阿诚似乎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是示意梁仲春靠近些。76号若说卑鄙小人之中谁最无耻,恐怕还得好好捋一捋,但说谁最识时务,非梁仲春莫属。



“梁处长,1930540,老规矩。”阿诚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好歹能听到的都听到,长谷四郎也能沾个边,但是他听不懂,那一串数字代表什么恐怕只有阿诚才知道。梁仲春也懵了一下,但是转眼一琢磨,心里也就知道个大概,说道



“阿诚先生,您放心,这一点我梁某人还是知道轻重的。”阿诚看了他一眼,升起车窗,示意长谷四郎开车,送他回家。梁仲春目送车子远走,心里却不怎么好受。他的档案上写的很清楚,他老家武汉,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个方言通,中国方言庞杂,南北差异之大,甚至能到鸡同鸭讲的程度,所以很多时候,中国的情报会通过方言的方式进行传递。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还在中统的梁仲春会受到重用,他对南方绝大部分地区的方言都能听懂,他自己也会说很多,而刚才那一串数字最后三个代表的意思是吴淞口,是上海话的谐音,这个日本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是个上海通……



方言被攻破,就意味着中国的情报传递体系的保障又少了一层,他是上海通,就难保日本特高课里还有什么南方通、北方通、中国通的,中国人对日本了解的就分两种、卖国贼和正在犹豫的卖国贼,而日本人对中国的渗透可谓方方面面,真是让人不爽。梁仲春阴沉个脸,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而那一边,明楼送完汪曼春回到自己家,阿香已经晾好了茶,他一回来,脱了外套就走进书房,紧闭房门,阿香不敢打扰,只是牵着汤团准备在花园里散步。明楼的书桌上摊着几十张纸,都是他制定袭击和平大会的方案细节,每一个细节,都思考和设定着多种的可能,力求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归纳其中,纸张上还仔细绘制着火车的结构,将炸弹放在哪一截车厢,引爆之后不仅可以让火车脱轨侧翻,更能够让火车上的人无一幸免,还有炸弹的当量问题,便于携带就不可能是大量的火药,目标太过明显,还有己方人员撤离问题,这种种的种种,他在确保一个百分之一百成功的方案。



所有的可能他都已经有了结果,方案其实也已经完善了将近九层,而如今唯一的难题就是火药,他们要去哪里弄到足够当量的火药,他在新政府虽然位数高官,但是军火以他如今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是万万碰不得的,那可以走的路或许是黑市,或者是后方,但是重庆运送过来,沿途铁路线都在日本人的掌握中,费时费力,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查获,但是如今他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一次了。



其实,他还有一条路,那就自家仓库里的炸药,但是,他不想把大姐拖进更深的漩涡,这条路,他可以走,但是他不想走。还是先通知夜莺发报,无论是重庆还是延安双管齐下吧。明楼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仍在案头的烟灰缸里,把所有的纸都一张接着一张烧个一干二净,不留只言片语,所有的计划都印在他的脑子里,他是唯一知道全局的人,这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每一个人都只知道布局中的一部分,即使他们当中有人走漏了情报,日本人也无法从这一点点情报中在很短的时间内窥探到整个局势……就像是在下一盘棋,所有人都是棋子,只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把手中的任务做到位,这一盘,他就不会输。明楼透过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恩,日本人对明公馆的监控开始放松,这是逐渐信任他的苗头,也许,他该向南田洋子试好一下,让汪曼春的话更有些说服力。先开始计划的第一步,谣言四起、浑水摸鱼!



明天一早,从新政府这栋四面透风的楼里传出点话,该知道的自然都会行动起来,各方势力都会全力试探和平大会的信息,他说放出的烟雾弹就足够气到作用,手头所有的方案都会被放出去,坐船的、坐车的、坐飞机的,什么都可以有,牵动日本特高课所有的神经,让他们应接不暇,让所有人都不辨真假,直到最后一刻……明楼淡然一笑,明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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