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 可慰同仇11
第十一章（下）
而此刻的明公馆灯火通明，明家姐弟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闲聊，明楼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和大姐絮叨絮叨，桌子上摆着红茶点心，而明镜抱着汤团，一边逗着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弟弟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不过手足感情就是在这种琐碎的事情也慢慢酝酿、慢慢醇厚的。
“大姐，您明天几点去机场啊，要不要我送你？”明楼放下报纸，拿了桌上一块点心，问道
“怎么，明大长官不是日理万机么，怎么有时间送我？”明镜瞪了一眼明楼，故意说话带刺，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披着那张狗皮、在那个地方做个狗官，她就无论如何都不痛快，心里堵着一口气，非得刺刺明楼才肯罢休。明楼如何不能知道他大姐，他大姐在外面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唯独对着自家弟弟才有这般女儿家的任性脾气，如何能不纵容，如何能不体谅。
“再忙也比不得大姐重要啊。”明楼笑着说道。明镜白了他一眼，可是面色终究缓和不少，嘴角还带着笑意
“大姐，我在香港已经安排好了司机来接您，酒店也已经订好了，还有这是我给明台买的礼物，一并带给他吧。”明楼把一个小盒子交给大姐，明镜把汤团放在旁边的棉窝里，一手打开盒子，不出所料是一条皮带，明镜呵呵一笑，说道
“明台要是看到这礼物肯定又要说大哥小气，每次都送皮带，皮带都比裤子多了。”合上盖子，把盒子放在一边，从茶几上端起一杯红茶轻酌一口，看着明楼一口一口吃着点心，不一会儿半盘下肚了，忍不住上手拍了拍明楼的膝盖
“你已经吃过晚饭了，还吃这么多，早晚变成胖子！”明楼闻言一滞，嘴里鼓着半块点心嚼也不是咽也不是，顶着自家大姐犀利的眼神，明楼终究还是把整块点心都吃了下去。明镜不禁想他们明家是不是明天就要破产了，怎么自家弟弟像是在法国那么多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自打一进家门就不停的吃吃吃，再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看他这张脸啊，比以前大了多少啊，连双下巴都要出来了，难道他们明家要出一个胖子了吗？！
“大姐，这不能怪我，这不是阿香的手艺好么。”明楼赔笑道。明镜不理他，摸着窝在一旁打盹的汤团，汤团翻着小白眼也不看明楼，不愧是他家大姐养出来的，一样的不给他面子。明楼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给大姐削了一个，明镜接过苹果，小口吃了起来。
“对了大姐，明天你到了香港以后呢，我一个朋友恰好也在那里，他那有一封信会转交给您，您只要把信原封不动的带回来给我就好了。”明楼擦了擦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明镜撸着汤团毛的手一停，看了神色如常的明楼一眼，嘴角一扬
“怪不得给我早早的订好了酒店，还免了我那批货的关税，感情在这里等着我呢，是伐？”明镜轻笑一声，她这个弟弟，还真是无利不早起啊。
“怎么会呢大姐，这两不相干啊。只是凑巧，顺带而已，顺带。”明镜能不了解自家弟弟么，既然如此，带就带了，她倒是要看看能翻出什么浪来。
“成交。”继续吃苹果
“谢谢大姐！”明楼听大姐答应，心就定了，他们家大姐向来是说到做到、一诺千金的。没过多久，明家姐弟各自回了房间准备休息，阿香收拾好东西，打扫好大厅，给汤团盖上它专属的小杯子，也回房间休息了。当明公馆的灯火熄灭的时候，极斯菲尔路上的七十六号仍然灯火不衰，监狱里回荡着抗日分子们的痛苦的叫声。牢房深处只剩下阿诚和梁仲春，南田洋子因为特高课另一件紧急事务而离开，这两人也就稍稍随意了一些。
阿诚坐在关押李成的牢房外面，看着特务把沾着盐水的鞭子重重的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已经上过大刑，血肉模糊，而且即使被这样鞭打也叫不出多少声音，再这样下去，就必定出气多进气少了，梁仲春有点不忍看，然而阿诚面色如常，恍如未觉，让梁仲春心中更是胆寒三分，这个人看着斯文俊秀，其实是何等的铁石心肠啊。
“再这么打下去，人就要打死了。”梁仲春挨在阿诚的耳边说道。阿诚瞥了一眼梁仲春，手一抬，特务立时停了手，阿诚起身站了起来，一旁的小特务给他开了牢门，梁仲春杵着拐杖跟在他后面一起进去了，阿诚站在李成面前，一双眼睛冷冷的打量着他，淡淡说道
“你的上线是谁？”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李成费力的睁开眼睛，从血污中模糊的看到阿诚的身影，张开满是污血的嘴，梗着脖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往阿诚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沫子，他嘴里被打断好几颗牙齿，发出嘶哑的笑声，还未笑了两下就被一旁的特务用力抽了几巴掌，把嘴里的血打得满地都是，梁仲春急忙掏出手帕想要为阿诚擦擦脸上的血污。
阿诚并没有因此而有多少面部表情，冷冷的接过梁仲春的手帕，把脸上的血擦拭干净，便也没问什么转头离开牢房，背后是李成一边被殴打发出的惨叫和嘶哑的笑声，让梁仲春听得不寒而栗。
“别让人打死了，给他注射点药，过两天找个借口放出去，可不能让他出事。”阿诚转头吩咐梁仲春。
“属下明白。”梁仲春接过沾血的手帕握在手里，想等会儿得空处理掉它。
“梁处长，你派的人要机灵一点，否则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别怪我没有提携你。”
“自然自然，这一点我梁某人还是省得的。”梁仲春满脸堆笑，两只小眼睛都快挤成两条缝，滑稽的很。前面看见阿诚和南田洋子到了七十六号，再看这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而这件事情诚一郎又特地嘱咐自己，稍微想一想也能推敲个一二，大概是他这尊金佛又撬了南田洋子的墙角，虎口拔牙了，绕过汪曼春让自己立功，打压汪曼春也打南田洋子的脸。
梁仲春精明狡诈，虽是推导出一二，却并不是全部，阿诚之所以悬在梁仲春的人马去做这件事情，因为他手中的不少人贪生怕死但又甚有小聪明，一群小阿飞而已，这种人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和共产党对着干，他们不会不长眼的立时冲上去，在他们心中，共党也好，军统也好，不过就是代号，什么也比不得命和钱，否则，放着满上海滩的地下党不抓，跑去蹲点黑市，为的不就是钱么，而且那里比上海安全得多不是吗？
阿诚交待完事情便开车回家了。阿诚开车开得飞快，一口气开到弄堂里，跑回家门，他靠在自家门口的门板上却没有进去，他有些单薄的身子撑着大衣背靠着门坐在门槛上头，手攥着围巾，看着夜空，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着那个被吐了口血沫子的位置，虽然，已经擦掉了，但是心里却一直留着，隐隐作痛……他知道李成，他是中共地下党第一小组的一个线人，家里还有贤妻幼子，他把李成这个饵食放了出去，若按照计划便能换的许多共产党人的生，但是，他会死，仍然会死，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寡妇，一个孩子失去了他的父亲，而他又沾上了一条同胞的命，他的脸上、他的手上依旧鲜血淋漓，都是这些英雄的血……
这是一种折磨，阿诚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每一次他都如此之痛，面上却要维持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端倪，这恍如人格分裂的生活，让他只能在这种时候静静的体会这种凌迟之苦。他的手环着膝盖，头靠在门板上，嘴无声的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
“明楼立誓，大丈夫立世，当为国为民，驱除外辱、复我中华，以民族之独立民主富强立于万世之林，纵然是死亦无愧于心，此为明楼毕生之愿！”阿诚反复念着这句话，这是他十一岁那一年，他的大哥明楼在书房，在他的面前说出的理想，五十五个字，每一个字都不敢忘记，当时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格晒了进来，明楼站在这样的阳光下，神情是这样坚定，他逆着光站在阴影里，仰望着这样的大哥，仿佛是在仰望一位神祗……往事每一帧每一帧都那么清晰，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在耳边响起，神态动作语气，他没有敢忘记一点，十六年中他在心里反复念过上万次，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黑夜之中继续前行。
过了很久，这五十五个字他默念了数十遍，心口的痛楚才消减下去，仿佛是结了疤、收了口。他撑着门板慢慢的站了起来，告诉自己，他是为了中国，为了驱除日寇，他必要要潜伏下去，迎接胜利的那一天！他便是这样的人，他能挨过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他仍然能够站起来继续前行，他不肯认命，似乎是不愿相信老天会这样残酷的对待他，他能咬着牙继续忍、继续扛着，仿佛只要把那记忆中的人高高供起，他便是金刚不坏。
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回家休息去了，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
远在千里之外的军统训练学校，一个教官把一个女学员叫了出来，那个女学员穿着军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后脑，身型看着瘦弱，五官带着若有似无的有伤，是个美人坯子，让人看着我见犹怜。他们来到总教官的办公室门口，两人瞬时立正敬礼，喊了声报告。
“进来。”两人挺直的站在总教官的面前，坐在办公桌后的总教官，看着一副文人面孔，还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但是，他却是整个军统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疯子——毒蜂王天风。战功无数，可惜两年前在上海受了重伤，为了养身体不得已退到这个位置，为党国、为军统培养新的人才，坐在总教官的位置上。
站着的一男一女中，男的也是教官是王天风的得意弟子之一，名叫郭骑云，代号烈马。女的是一个学员，只是她在这个学院中待了整整一年还没有毕业。不是她不够优秀，还是她太优秀，王天风在为她寻找一个搭档，为了打造军统最锋锐的尖刀。她叫于曼丽，还没有代号。
“郭骑云、于曼丽，这次任务前往香港，除掉日本天皇特使，长谷川钢。明天一早送你们去机场，飞往香港，与香港站的我方人员汇合，按照计划行事。”王天风冷静的下达命令，任务的详细计划早已经拟定好，他们两个都刻在脑海里。对于郭骑云来说，这种暗杀任务并不是第一次，他并不紧张，然而于曼丽却是第一次，她有不确定性，此次在香港出任务逗留三天，三天之内还有变数。
“是！保证完成任务！”两人掷地有声的回答道。王天风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于曼丽没说什么，就走了出去，郭骑云比他慢走一步，王天风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话，郭骑云点点头，表示让老师放心，不会有差。王天风让郭骑云看住于曼丽，不能让她有任何出逃的可能。
王天风知道，于曼丽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会是最快的刀，但是，还没有磨掉她的心魔，还不能彻底放手，王天风知道，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不过他相信，这个人迟早会出现的！打定主意，便回了办公桌后，打开一份空白的文件，在上面写下四个字——死间计划……
PS：下一章杀长谷川钢，小明也会出现啦~不过小明现在还真的是香港大学的学生，他会遇到曼丽姑娘的啦~这是命运的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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