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

【楼诚】 可慰同仇17

第十七章（上）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两天一眨眼而过，这两天中明楼和阿诚二人在新政府办公厅却连面都没见到。明楼在南田洋子处斡旋，刻意避开阿诚，把手中的安保计划一步一步安排下去，尤其是日本特高课方面。而阿诚此刻也颇为识趣，似乎料定明楼不会想见他，不是在百乐门流连，就是去了伊藤织子那里，一对郎才女貌成天开着车，喝咖啡、看电影，完全没把眼下的形势放在眼里，当然明楼从汪曼春那里也听说了一些。

他那师妹这两天在他耳根子旁边不清静，明楼知道，汪曼春嫌他冷落她了，陷入爱情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前天才共进午餐，今日就觉得如隔三秋了。明楼要麻痹汪曼春没错，但是，也绝不希望让她成为自己的障碍，他有些想念大姐了。可是大姐去了苏州，也就昨天早上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要待个几天再回来，之后就没有再联系。明楼牵挂长姐安全，不过自己根基未稳，不能贸然抽出人手来暗中保护。

而此时阿诚和织子交换号情报，分道扬镳趁着香港被抓回来的那个军统分子押解在76号的监狱里的时机，把自己给脱身个一干二净，所以，就坐镇那里，亲自审问这个人。那个军统分子在香港已经被拷打过，所以绑在刑柱上五花大绑的人已经是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了。

阿诚看着那个看出人形的军统分子，内心有一丝恻隐，可惜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在大刑之下吐露了秘密，不是说他们不够忠诚，不是他们不够坚强而无畏，大刑之下熬得过的阿诚看了这么多人也数不出一个手掌之数，然而，他们的屈服会让更多的人蒙难，所以，他们必须死，为了保护更多的义士。

一个小特务在旁边监督，另一个彪形大汉挥着鞭子狠狠得抽在那人的身上，一旁还放着火盆里面都是烧得通红的烙铁。阿诚手一挥，大汉立刻停止了鞭打，而那人早已气若游丝，肉体上超越极限的痛苦，大量的失血，以及可能的感染，都会随时夺去他的性命。阿诚瞥了一眼那个小特务，那小子立刻泼了一瓢盐水在那人身上，嘶哑而微弱的喊声在刑房里回荡。

“告诉我，策划这次行动的人是谁？”阿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男人发出气音，痛苦的回答道。然而阿诚显然并不相信，嘴角一挑，整个人看起来邪恶而冷酷，配着他优雅修长的模样，更让人觉得胆寒。

“你假意招供，却让军统的杀手从香港机场跑了，你若说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中国人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说，我不仅能保证你活，更可以保证你的荣华富贵。”阿诚走到那人面前，小特务一把掐住男人的下巴让他能够仰视藤田诚一郎。威逼利诱，永远是最好的手段，只有见识过死，才能疯狂的渴望着活，活得好，这是人的本能。

“我……我接到…接到的…情报……他…他们……是那时…的…飞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我…我…都招了……”那人断断续续、艰难的把话说完，话音刚落，旁边的一特务反手两个耳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模样比正牌的阿诚还要威势三分，当即骂道

“你这话骗谁呢！告诉你，老实交待，否则老子打死你！”小特务的耳光打得非常用力，本来就鼻青脸肿的人此刻两边都高高肿起，看着脸莫名大了一圈。阿诚知道，这个人知道的必定不多，但他确信，他没有全部说出来，也许，他在等一个价码，否则全部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他没有用了，日本人就会杀了他，可惜，他落在阿诚的手里，他必定会交待他说知道的一切，他也必定活不下来……

阿诚施施然的走回到座位旁，那里摊着一份档案本，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还有几张照片。纸上是此人的生平，名叫赵彭毅，已经成婚数年，家中有一妻，二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履历相对简单，属于军统上海站的外围人物，可能只是用来传递一些情报、收集信息的线人，但是，阿诚知道，哪怕是单线联系，也可以顺藤摸瓜，更何况，这个赵彭毅可不是单线。

他拿着那张一家四口的照片走到赵彭毅的面前，小特务掰过男人的头，让他能够看清楚那张照片，果不其然，赵彭毅的眼睛发出一闪而过的亮光，然而，这一瞬间的蛛丝马迹被阿诚看得清清楚楚，他勾着嘴角，一手插在裤袋里，说得轻巧而随意。

“赵桑，您的妻子很漂亮，您的儿子们也很聪明，本来，你们会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甚至还会很富有，不用住在拥挤的弄堂里，您的儿子们还能够得到很好的教育，出人头地，可惜，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赵桑您有没有考虑过，你被确定为军统分子之后，您的妻子和孩子会怎样？”阿诚修长的手指夹着这张照片，漂亮的鹿眼审视着照片上的人，带着优雅和煦的笑容，一束阳光透过这幽暗血腥牢笼的窗户打在他的身上，像是披拂圣洁的弥赛亚，然而，这里只有地狱里的撒旦。

“您放心，我不会把您的妻子送到海乃家去的，两个孩子失去了父亲，可不能失去母亲，母子在一起也能哭一哭自己的命苦。不过呢，前两天我昔年的同学木下雅人给我发电抱怨，说他手上的试验品太少了，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研究病毒，所以，不如把您的妻子还有孩子送过去，我相信，木下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赵桑，您也可以安心闭眼了。”

阿诚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刑房里回荡着，随手就把那张全家福扔进火盆里，赵彭毅看着那张燃烧的照片，看着妻子孩子们的音容相貌逐渐化为灰烬，全身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幅颤抖，整个刑架都发出叮哐叮哐的响声，还有他嘶哑的、饱含恐惧的呜咽。

海乃家只要再上海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那是自从虹口成为公共租界开始就成立的一家日本娼馆，随着上海沦陷被日本人占领，就成为公立机制的妓院，其实就是上海最大的慰安妇基地。那里不仅有许多中国女人，还有朝鲜女子，他的妻子被送到这里面会是什么样子，赵彭毅不用想也知道！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口口声声不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去海乃家，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要把她们送去一个更可怕的地方！赵彭毅到底是做军统线人多年，或多或少比普通大众知道些隐秘的事情，比如，日本细菌部队！虽然只是一点点，而那一点点的情报流露出的就已经是令人发指的罪行，毫无人性，如果他的妻儿被送到这个地方，那会是怎样的境况！他只要稍稍有这个念头，他全身就不可遏制的颤抖，他瞪大双眼看着面前那个斯文俊秀的男子，他是披着人皮的魔鬼……魔鬼！

“不！不！！”被卡着喉咙，又是重伤，血从喉管里向外溢出，他的口腔也受了伤，此时已经力竭，但是他极力大喊，他的声音嘶哑，伴随着粗戾的喘息，拼尽全力的挣扎

“我说！我说……”不仅大喊，此刻，仿佛精神崩溃一般的涕泪直流，包裹恐惧、绝望、战栗的声音回响在幽深的刑房里，铁链发出充满寒意的铛铛声，好似最后丧钟。阿诚背对着赵彭毅，沉默不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他闭起那双含着潋滟水光的眼眸，淡淡的说了一句

“赵桑，请吧。”赵彭毅活不过明天了……

把人从刑架上解下来坐在椅子上，军医带着药箱跑了进来，给人做紧急处理。阿诚事先就已经交代过了，只要保证人有力气把情报交代干净就可以了，至于最后是死是活，他无所谓。男人一边被人围着包扎，一边还在颤抖啜泣，精神萎靡。本就因为上过大刑，意志已经在崩溃边缘，被阿诚三言两语就击溃最后的心理防线，一败涂地。军医处理完一离开，小特务就摊开纸笔，让赵彭毅把他所有知道的都交待个底朝天。

不出所料，这次的行动是毒蜂安排的，当然，这不是赵彭毅交待的。因为赵彭毅只认识烈马郭骑云而已，据他交待，这次烈马来还有一个陌生的搭档，一个女子，不知姓名，是个新人。他们在香港逗留三天，第一天用于执行任务，刺杀长谷川钢。这一点，让阿诚非常疑惑，这不是毒蜂的风格，他做事从来干净利落，多两天，会导致多大的变数和意外，这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赵彭毅还交待，回去的班机据他所知就是那一班，只是其中的一个细节让阿诚起了莫名的怀疑，那就是，回去的时候订了三个人的位置，而来时却只有烈马和那个神秘女子而已。多订了一个位置，多带了一个人？是谁？为什么？一个个问号接踵而至，他想不通，难道是剩余两天执行的任务吗？是毒蜂让人绑架回一个重要的汉奸或者是谁回去审问吗？

阿诚知道能驱使烈马的人不多，最有分量的就是毒蜂。毒蜂两年前重伤撤出上海之后就行踪不明，应该是撤退到国民党的地盘里龟缩起来养伤。两年了，伤应该早就养好了，却迟迟不回归第一线，让人比较费解，这次的波兰之鹰也不过是派了得力助手来，难道是还没有恢复吗？

不过，既然是毒蜂指挥和安排的行动，那么是谁通知的他，是谁用什么渠道通知的他。军统这一批老资格的特工代号，他们日本特高课掌握的就那么几个，毒蜂、毒蛛、被他杀掉的毒蜴，还有那个神秘的毒蛇……毒蜂是南田洋子的死敌，他并没有直接交手，上海的军统站也是他的心血，一手建立，可惜当年撤得急，基本上也被毁了大半，毒蜴又被他杀掉，上下线一个不拉的被他包圆了，唯有毒蛛潜伏逃走，然而毒蛛也已经撤出上海，那么现在在上海给毒蜂传递消息的会是谁呢？会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毒蛇吗？那么大哥，你又是谁呢？

电光火石之间，阿诚的脑海里圈出几个重要的名字，毒蛇、明楼、神秘女子、还有那个被绑架的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要仔细排查一下。是他把情报透露给大哥的，那么大哥又是通过谁把情报透露给毒蛇，毒蛇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回传毒蜂，而毒蜂又借着任务潜入香港抓走了谁？一环套一环的问题，总还有他没有主要到的线索，一定有！他一定会趁着和平大会的机会把你的皮给扒下来！

阿诚让小特务把赵彭毅所有的话一字一句都不能漏的给他记录下来，然后就走出了牢房，迎面就看到梁仲春走了过来，分外殷勤。

“藤田先生，果然手段过人啊，这案子算是有了结果，可喜可贺呀！”消息可真灵通。阿诚看了梁仲春一眼，淡淡说道

“梁处长，让你盯的人可有盯好了？”他说的是李成

“您放心吧，跑不了。不出藤田先生您所料，挖出了不少咧！”梁仲春眯着眼睛在阿诚耳边嘀嘀咕咕，声音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

“不要打草惊蛇，务必一个都不能放过。”阿诚冷静的吩咐道，看来，要寻个时机出手了。

“放心吧，卑职心里明白。藤田先生忙了一天了，不如去我那坐坐，休息休息，放松放松。”梁仲春为了拍好阿诚的马屁，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是阿诚今天没心情，晚上船就要进港了，他不能有一丝懈怠，那批军火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不必了，我还要回办公厅。梁处长，能不能坐稳你这76号的头把交椅，就看你自己了。”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出监狱，往外面而去。梁仲春当然知道，虽然瘸了一条腿，但飞快的跟在阿诚后面，非要送阿诚到门口。

就在这两人出了建筑，将将要到大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巡捕车刷的一下在大院里来了个急刹车。行动队二队队长陈亮带着一群喽啰耀武扬威的下来了，还压下一个人，推推搡搡的，还伴随着高声呵斥，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明氏的董事长明镜！

下一章阿诚救大姐，大哥又挨揍。啊哈哈哈~